长达四个月的隔离后汉文得知背心脊椎中被称为六芒星的病毒并无传染能力.然而尽管疫苗已成功研制背心的雪花也经消褪他发现大人们似乎完全没有释放自己的打算.
正值盛夏正午的暑气透墙而入让病床上的人微感焦燥于是打开电视里面正播着新闻:日本关东大地震美国黄石火山冒烟南京冰架断裂...汉文见播的都是些旧闻正准备切台突然被屏幕底下的一条滚动文字新闻吸引:
鲲鹏学院结束东南黄渤四海之行临时回归上海洋山深水港将在七夕当日举办学业展.
一定很热闹!汉文心想.然而病房却太冷清他将电视的声音调高两格走到窗口往东南方向眺望然而看不到海被杨浦大桥附近一座巨大的环形购物中心挡住视线.
“现在回到船上只会连累你的同学.”
肥皂剧的声音突然消失一个男低音如此说道.汉文扭过头在电视中看到一张中年人的方脸.这人虽然戴着眼镜且困在电视中那眼中放射出的威严仍旧覆盖了整间病房.
因为有近四年没见汉文费了些劲才认出这张脸来正是父亲的联合创始人九舟公司的现任掌门范增.
“范伯父.”
汉文行了礼退到角落.
“打你回国好像一直躲着我?”电视里的大人物淡淡道.
汉文低头黯然他确实在躲着范增怕范增向他询问失踪三年发生的事.他深知自己没法瞒过这位跟父亲一同站在互联网之巅的人物.
“我尊重你的意愿所以一直不来打扰你只是现在事关重大介意我问几件事吗?”
汉文想点头但最后还是摇摇头.
“是谁把六芒星病毒注射到你体内的?”
唐大夫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汉文也仔细回想过然而始终没有被人强行注射病毒的记忆于是又一次摇头.
范增端祥他一阵问出一个古怪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你父亲...”
“爸爸才不会做这种事.”汉文几乎跳起来换一个人问他马上要出手打人.他抬头生气的瞪着范增.这一瞬间他在气势上压倒了这个大人物但大人物马上用一个问题把他瞬间击沉一直沉到大西洋海底.
“如果不是你那神神道道的爸爸那么据我们的情报那就一定是你在当海盗的时候沾上这病毒.”
“你..”
汉文做梦也没想到埋在心底的秘密这么轻易被挖出来.有一瞬间他几乎要夺门而逃.
范增叹息一声脸色转和道:
“不用害怕你小小年纪被绑架所有事情都是别人逼迫不是罪犯是受害者没有人能抓你.”
受害者么?大概是吧.汉文垂头.
范增停了一停正色道:
“时机还未到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病毒的来源可能关系到九舟关系鲲鹏甚至整个国家的未来所以不要介意已经发生的事把你失踪三年的事情都说出来.”
汉文缓缓点头小声的道:
“...爸爸走后妹妹一直哭.船上太冷所以开去南方然后停在哥斯达黎加那里的海水特别暖和妹妹终于不哭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去大西洋另一边的看一看然后过了巴拿马朝百慕大群岛开去然后碰到了他们..”
“他们?”范增皱眉.
“起先我们以为是海怪然后才知道是潜艇海盗从里面跑出来船长被杀了大副给海警打电话但打不通.厨师叔叔带我跟妹妹上了救生艇.”
汉文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然后他们发现了追上来厨师将我们推下海海盗追上了他打死了他又朝我们追来.我让妹妹朝深水游...”
汉文停下来但眼泪却停不下来.
“我把小贞弄丢了爸爸一定会生气.”
...
良久汉文用被子擦干眼睛缓缓道:
“潜艇很大人很多还有很多小孩像个学校教我们打架用刀还有...杀人.”
“谁是海盗的头?”范增沉默半响后问.
汉文迟疑一阵道:
“他跟你一样总藏在电视里戴着面具我只见过一次脸是个意大利人.”
“什么时候注射的病毒?”
“记不得但有一晚他把我们几个都麻昏了也许..”
“几个人?他根据什么挑选的体质智力血型.”范增疑道.
汉文摇摇头轻轻的道:
“没有挑选他让我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只有十三个.”
“十三个!”
电视中的大人物悚然动容.
“那岂不是有十三种...”
范增自言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九舟掌门范增又出现在电视里询问了一些细节.汉文已完全抬不起头也不再奢望重回鲲鹏假扮一个清白无辜的好孩子.然而父亲的遗言一遍遍在脑中回响:
“...保护妹妹保护鲲鹏...”
他走到电视前低头小声道:
“范伯父我能不能出门一天学业展...”
“不行这是为了你安全也是为了你同学的安全.”范增断然拒绝关掉视频前又说:
“而且如果有人知道这病毒的秘密一定会尝试再次绑架你.”
...
数天后的七夕中午汉文已逃出唐门医院.他先用碎瓷碗挖出胳膊中的追踪器然后撕破床单结成绳从窗子攀下.为了避免被摄像头拍到他选择从棚户区逃往东海大桥.不出意料大桥上空早有一架九舟所属的无人机巡逻他也不指望搭便车于是延着桥在海面落下的阴影向三十公里外的洋山深水港游去.
整个逃亡计划只在一个地方出了纰露当他从大桥底冲向海水的时候没有袜子保护的脚踝被浅滩上的带刺植物划伤.这植物形如仙人掌棒状血红色植根于毫无营养的海沙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沙滩.
漫漫长泳中汉文又一次感觉到背心的异痒但并不特别担心因为唐大夫说过疫苗会有一些副作用而己.到下午三点他到达鲲停泊的码头赶上学业展会的高潮.
码头原来堆放的集装箱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造型奇特的展台二千零四十八名鲲鹏学子以社团或临时队伍为单位在各自的展台中向前来观赏的近万家属表演节目.
鲲鹏学院专注于培养计算机天才所以多数展台与电子科技相关但也不乏诸如古筝茶道射箭书法这一类古典节目.这类杂艺中最受欢迎的当数厨艺.
厨艺展台设在海边几十位家属一边吹着海风一边等着那位戴着食神高帽的少年上菜.食神少年将二尺长的鲑鱼抱上砧板比划了一下正要下刀.那条待死鱼猛的弹起不可思议的飞到两层楼的高度.
观众以为是表演大声鼓掌.食神少年却哭丧着朝海里跑想要接住空中落下的食材然而鲑鱼已经入水正沮丧时.汉文从水中钻出来怀中抱着那条试图逃跑的鲑.他好奇的瞅了一眼长满码头海滩的血色仙人棒将鱼还给食神师兄.
“喝碗汤.”一会食神少年为汉文端上一碗鱼豆腐汤.
汉文游了近三十公里早已饥不择食一饮而尽.
“点个赞.”食神少年又拿着一面平板走过来示意汉文将拇指按在识别区.
汉文觉得这汤几乎能与家里御厨级大师的手艺相比较感动的按了赞到海里洗洗手转向其他展台.沿路见到好几组巡逻机器保安汉文自知时间不多直接走向最热闹的VR游戏展区.他原本想着看完这里表演马上向机器人自首然而管不住眼睛被一个电子竞技展台吸引然后又在一个机器人擂台前驻足:
一黑一白两个高大拳击运动员的机器人正在肉搏.操纵手分别是开公家飞机上学的高逑跟一个白面小胖子.两人都戴着VR眼镜手腕脚踝绑着控制器以模拟的方式操控着台上的机器人.
高逑一面控制红色机器人出拳一面嘲讽对面的小胖子:
“任班你不是说自己天下无敌活该跳伞被雷劈.”
“你得意什么你的机器人是别人帮忙做出来的.”
虽然只是朝空气踢打击拳小胖子任班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口上惩了快手上慢一着他的白色机器人被黑色机器人一拳击中面门倒地不起.
擂台边立着一个台子上面也摆着一块平板.汉文觉得高逑人高马大却能灵巧的控制直升机与机器人实在了不起于是为他点了个赞;他也觉得二级级任班敢于跳伞又能做出如此强大的机器人相当不可思议想为他也点赞结果发现只能点一次.
他抱歉的朝小胖子任班看了一眼正准备到蓬莱社的VR展台寻找翠西迎面碰到一个熟脸.李厘依旧一身管理员制服身边领着两名人高马大的助手看活宝一样盯着白衣赤足汉文看了一阵严肃的脸放松笑嘻嘻道:
“汉文师弟别来无恙.”
汉文依昔记得当日李厘师姐的凶恶模样见她改了态度心中不由一宽.
“抄袭的事...”他正想为当日的作业巧合辨解李厘打断了他.
“没事了呦!”她摆摆手又从脚到头将汉文扫了一眼讶道: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
汉文忽然有些失落原来李厘的友善是来源于他传奇父亲留下的光环而非他本身.
他向李厘行了礼然后朝徒弟苗翠西所在的全息游戏展台走去.
...
这年代大家或多或少接触过全息游戏但像今日蓬莱岛展台的玩法绝无仅有.汉文设法在近千的观众中找到一个立足点抬头望向展台中央的金字塔投影棚--比上一次的大上一倍翠西正卓立其中穿着露胳膊露腿的海蓝色战斗服头发用白布扎成两个小包包打扮成一位著名游戏角色正在表演武术每一拳都带起一道泛着星光的浅蓝色劲气;每一脚都踢碎一头张牙舞爪扑上来的虚拟怪物.特效如此逼真不知情者几乎要以为台上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超能力武者.
“想玩的过来点个赞点个赞马上就能玩.”
展台看不到马良的身影但他的声音却在广播中回荡.在他的煽动下观众们排队上前点赞.
汉文看到翠西退到一旁擦汗正要走过去.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是个俄国大个子一身保镖打扮.
这个俄国保镖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因为左腿踝袜子破开处那首流血的划伤步履蹒跚.他将观众一一推开径直爬上展台发出一声熊吼.正在试玩的五岁小男孩或许把这当成了游戏投影一记小拳头打在俄国保镖的膝盖上.
没有任何预兆大熊抓起小男孩像拔罗卜一般将头连着的脊椎从身体中扯下来.自细小脖子中喷出大量血水溅到台前数十名观众脸上.
展台陷入死寂直到大熊开始啃食小孩的脖子.观众醒悟过来厉叫着互相推挤踩踏着向远处逃.
机器人警卫最先赶到然而它只配备了雷瑟枪.甚至还没有开出一枪这些迟钝的铁家伙已经被先发制人的俄国大汉打碎.这千斤的拳头把操控机器人的雇佣保安吓得落荒而逃.
马良翠西及一干蓬莱岛的社员被困在展台里间在尝试跑出时被俄国巨汉发现.汉文在地上寻找趁手武器一时找不到正要不顾一切冲上去阻拦时.一辆巡罗警车赶到.
“举手跪下.”
年轻的港警用手枪指定发疯的俄国人厉喝道.疯大汉看到枪略有迟疑然后大步向前.
“停步!”
伴随最后警告港警连开三枪.伴随着枪声俄国大汉周身连续闪了三次微弱的红光.
大概是未经实战三枪都打空了.疯汉一拳让港警足飞出二十米撞破一面胶板墙.
啊!俄国大汉又发出一阵北极大熊般咆哮将身上的衣服撕下露出毛茸茸的胸背.
啊!翠西从吓呆的蓬莱岛社员人群站出来大约以为自己也能像击败游戏怪物那般击倒眼前真实的怪物在吃人巨汉面前摆出架式.
汉文一看徒弟行径吓得亡魂直冒随手将地上捡到的硬物扔出去.那是一只手机印着苹果的标志.手机旋转着精准的飞向十来米开处俄国怪物的后脑然后又一次闪光手机在离脖子一尺处落了下来.
扔手机同时汉文跳上展台拼命跑过来眼看来不及援护却发现俄国大汉无视身前的小姑娘缓缓转过来望着他.
“快跑.”
汉文冲翠西等人喊了一声在中央站定.等大汉走近一拳打过来横步让过反手将刚刚找到的武器--一支磨利的筷子扎向敌人胁下.就像刺在一张厚实坚韧的光滑胶皮上筷子在离大汉毛皮十公分处滑开.
汉文惊而不慌赤足再移滑到大汉背后正要刺其背心却因目标处的印记而呆了一呆--又是一朵雪花只不过这一朵是红色的.
这一呆让汉文陷入死地.俄国疯汉将他抓起举到空中.就在他的脑袋将要像那五岁小儿一般离开脖子时他感觉到一阵电流自背心灵台处窜起流向四肢.右手用力一挥将掌中的筷子刺出.这一次只感受轻微的阻拦像是穿过一张肥皂泡.筷子深深入扎进疯大汉的左脖子中.
疯大汉文捂着脖子跪地汉文轻轻落到地上又一挥手将第二支磨得锋利的筷子扎入疯汉的右肩琵琶骨中.
...
近万学生家属被安全送走后千余警察占领码头.
“这什么警察那么近居然打偏了.”
鲲的甲板上汉文一行人正在观看码头警察办案.马良一行人从医院回来望着下面的人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所有人都在关注地面惊骇于满地的狼籍与血肉;因而没有人观注天空.在云层之后有一个直径数里隐约可见的绿色六芒雪花图案.
同样出于本能每个人都关注于被破坏的事物.比如破碎的尸体倒塌的展台因而几乎没有人发现在原先俄国疯汉站立处四枚覆钢子弹弹头安静的躺在碎屑中没有任何扭曲变形犹如刚刚出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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